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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為情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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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為情動

“師兄,這些日子太難撐了,也就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這麽說。”

聽著屋內兩人的談話聲,薛儼垂下目光,慢慢轉身離開。

他擡頭看向深藍的夜色,碧星碎在眼底,有種說不出的孤獨。裏頭還有不斷的談笑聲,那扇窗戶裏隨風流淌出醉人的甜香,薛儼背起手,慢慢踱步回到房中。

一只白鴿在鳥籠裏愜意地吃著食,桌上攤開了一封信,月光下上面的字格外清晰:

大人,您托我做的東西已經找到路子了,石榴花的式樣比較難找,因此廢了些時日。

甄行從來公事公辦,也不會去猜測薛儼的意圖。

薛儼坐下,拾起筆,月光映在他臉上,像鍍了一層銀。

他蹙著眉,將信紙翻過來,提筆便在幹凈一處落下幾個字來。

“你就這麽討厭我?連在背後都不願意裝一下?”

薛儼心中煩悶,胳膊倚靠在桌面上,手微微靠著額頭。看著窗外冷冷的月色,他平靜了不少,只是依舊凝眉,為何自己要如此在意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乞丐,為何一想到她,自己心中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。

他手撫上自己的胸口,那顆心正慢慢地跳動。

薛儼又撫上自己的脈搏,感受到傳至指腹的跳動,他心弦一顫,想著自己從醫書上看到,

如此脈象,是為情動。

......

薛儼早上方才起床時,還以為自己等不到那陣匆忙的腳步聲,等不到那個魯莽推開自己門的人了,沒想到剛坐起身,門砰的一聲被推開,一團亮光湧進來。

“大人!”

小六進來,正好看到只穿著內衫坐在床上的薛儼,臉一紅,頓覺尷尬地轉過身。

“對不住大人,我不知道您還沒穿好衣服。”

“無妨。”薛儼披了件外衫,站起身,他的目光註意到小六身上背著的包裹。

他低頭整理衣領,似隨意道:“要走了嗎?”

小六楞了一下,轉過頭,而後笑嘻嘻道:“是啊,案子了結了,我也不能在待在大人身邊繼續煩擾大人了。”

“大人什麽時候離開?甄行會不會派人來接你?”小六好奇道。

薛儼冷聲:“這麽關心我做什麽?”

小六縮了縮脖子,笑得有些尷尬,

“我可沒關心大人,我就是問問。”

她緊了緊包裹,朝薛儼長作一揖,有些誠懇道:“小的感謝大人這段時間的照顧,經此一別,日後有緣再相見吧!”

最好不再見,她暗地裏吐了吐舌頭。

“等等。”薛儼喊住她。

小六有些詫異地轉過頭,等著薛儼繼續說。

卻見他囁嚅了一陣,忽地舒一口氣,道:“你就這麽討厭我,不願意留在我身邊?”

什麽叫留在你身邊。小六擡起眼睛,猝不及防對上薛儼的目光,像是被燙了一下,她收回目光,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大人,我不討厭你。不是不願意留在你身邊,是不能拖累,不能耽誤,不能叨擾。願大人您平安。這些本該寫在離別書信上的字眼,如今用口說出來,希望不會失了本該有的味道。”

她淡淡一抿嘴,轉身便離去。

一片飄搖而下的落葉落在她肩頭,又被風輕輕一刮,旋到地上。

陸竹玉正在寨子門口等著,看到失魂落魄的小六走出來,便上前詢問:“阿榴,怎麽了?”

方才說要與人告別匆匆就走了,現在回來又是這樣一般模樣。

小六回過神,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,“沒事,咱們走吧。”

她微微偏過頭,餘光看著這個安靜的寨子,心裏似乎有些落寞。

“我一直很好奇,”陸竹玉開口道,“你跟誰道別那麽著急?寨子裏有你很熟的人嗎?”

“有啊,”小六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,“祝捕快......還有薛大人。”

陸竹玉低頭沈吟片刻道:“之前你說跟薛大人結緣是因為一起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小六回道:“當時我在上京做乞丐,恰巧遇到一起書生慘死花樓的案子,其中一個相關的人是我的友人,然後我們便輾轉到了江州。”

她撓了撓頭發,大步流星。

“阿榴,你跑這麽快,師兄都快追不上你了。”陸竹玉提著包裹小跑跟上。

“阿榴,你是不是還在調查當年之事?”他氣喘籲籲。

小六的步子忽然止住,她回過頭,看見陸竹玉的神色,只好道:“我不是還在,是一直在。”

“師兄,”她定定地對上眼前人的目光,語氣倏地冷下來,“難道你沒有想過找到雲夢山一劫的真兇嗎?”

當年雲夢山太谷觀中,燒死了那麽多江湖人,連他們的父母親人也未能幸免。

師兄嚴肅:“那你一個小姑娘家也不能輕舉妄為,有什麽事不能等找到了師兄一起商量嗎?你要是出了什麽事,我該怎麽跟師父他們交代?”

“那不是你不在嗎?”

小六深吸了一口氣,在藥王谷沒幾日師兄就消失了,自己只好一個人摸爬滾打,求生之時順帶查當年的事。

陸竹玉落寞地垂下眼睛。

“師兄,我沒有追究你的意思。現在我找到了你,我們兩個一起一定能查出當年的真相。”小六認真道。

陸竹玉聽著她的言之鑿鑿,嘆了口氣,只道:“好。”

兩人走了許久到達了江州城內,想著走水路,陸竹玉一邊給小六夾著魚,一邊好奇詢問:“你打算去哪裏啊?”

小六嚼著米飯,頭也沒擡道:“京城啊。”

陸竹玉點點頭,溫和笑道:“阿榴去哪裏,我就跟著去哪裏。”

小六擡起頭,彎起唇角笑了笑。

陸竹玉無甚心思吃東西,指向看著小六吃,他面色忽然一變,好奇關切道:“關於碭山七寇你查到哪一步了?”

小六認真道:“吳二,朱三,鐘四都死了,我沒能從他們身上問道什麽,不過——”

她擡起眼:“碭山七寇在當年火災之後曾約定過十年後再見,或許到時候就有辦法。”

“什麽時候?”陸竹玉緊張了起來,他渾身緊繃,連呼吸都變得細微。

“年關。”小六道。

米飯此刻也在口中味同嚼蠟起來,小六皺起眉,夾起筷子在手中擺弄,

“當初我做盜賊,做山匪,也不是全然為了討生活,也為了在暗地裏調查這些人。他們本就是窮兇極惡之人,即便後來分開,也不曾做過什麽好事。”

“那現在還剩下六個人?”陸竹玉道。

小六卻搖了搖頭,沒有說話。

陸竹玉越過她看見那草窗正對著的一棵樹,上面的綠葉黃了一大半,有幾片枯葉藕斷絲連墜在枝頭飄搖。

他喝了口熱茶,嘆道:“秋天快來了。”

......

薛儼回到上京的時候已經快至中秋,南衙裏積攢的案子不多,他一回來便上任埋頭幹了幾日。

“大人,大人!”

甄行興沖沖地闖進來,一進屋就掀開衣袂跪了下來,朝薛儼一拜。

薛儼從書卷內擡起頭來,眉目間有些詫異。

“大人,剛剛得信,聖上感你查案有功,擢升您為中郎將了!”

薛府上下喜氣洋洋,這一段江州之行耗費了數日,薛儼一回京也將自己關在了南衙,許久沒有回府。好在甄行百般提醒他,一定要回去過中秋。

薛瓊身後跟著兩個跟她差不多大的丫鬟,急急忙忙在門口等待著,看到薛儼的轎輦,趕緊招招手。

“哥哥,你總算回來了。”她笑嘻嘻地湊過去。

她這個哥哥從小就不愛說話,無論自己怎麽靠近他,他也是一副冷漠,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,不過,她都習慣了,薛瓊深吸一口氣,笑道:“同蘊恭喜哥哥升官!”

丫鬟也笑:“小姐早早幾日就聽聞公子回京,一連幾日下了學就在門口等著。”

“下學?”薛儼偏頭看向薛瓊,“你在讀書?”

官中女眷識字讀書的不少,大多都會舞文弄墨,不過真正去書院受教的卻很少,自己這父親母親何時如此開明?

薛瓊點點頭,解釋道:“是我纏著父親讓他允許我去書院讀書的,哥哥不在家,我一個人也無聊,書院裏又好多姐姐妹妹的,可以一起討個去。”

薛儼不曾聽過京城有什麽書院,便問道:“什麽書院?是何人所設?”

“是宜荷書院啦,就在十裏道上,教我們的是一個老頭,他曾經可在國子監教書呢,出自之外還有個叫我們禮儀女紅的嬤嬤。”薛瓊興致勃勃地跟薛儼分享到,兩人走過長橋,薛儼偏頭,餘光看到池子裏荷花已謝,滿池殘荷。

“知道哥哥要回來過中秋,母親可高興了。”薛瓊邁過門檻,懸檐上一個金籠子一只鸚鵡嘰嘰喳喳地叫。

“上次同蘊聽甄行說哥哥找他打了件飾物,是不是送給我的禮物?快拿出來,不要在讓我著急了!”薛瓊嘟著嘴催促道。

薛儼楞了一下,心裏暗罵了一聲甄行,什麽都往外漏,只好敷衍道:“還沒做好,做好了便來送給同蘊。”

薛瓊滿意地笑笑。

她一路拉著薛儼走到常思閣,一個夫人早早就走了出來,藕荷色長裙,外面披著一件織錦鳥羽淡紫氅衣,雍容華貴,神色端莊。

“我還以為你不知道還有這個家呢?”

出口仍然是熟悉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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